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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15 07:43 wilson015
剖刀划过时,尸体会不会觉得疼

在没有转行做药品销售经理之前,我曾是医学院的一名解剖学讲师。我转行,並不是我在这一行幹得不好,事实上,我的课上得相当出色,如果我没有放弃,我想现在大概可以升到瞭副教授的位置上。

迫使我離开大学讲臺的是心理因素,因为,我讨厌死人,惧怕死人。那是一種深不可测的恐惧,就像一枚会流动的寒针,从你的脚底心钻入,通过血液循环在你的體内遊走,你不知道什麼时候会到达心脏,可能是半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分钟。同样,我不知道它什麼时候会再来,但我感觉,它離我不远,它还在某处窥视着我,随时等着杀我。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一堂解剖课谈起,对於学生来说,也许这节课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因为第一次现场全屍解剖总是给人極其强烈的印象,我已经强调要做好心理準备,但还是有人呕吐瞭,在之後的三天内,很少有人去XX买肉食,特别是炒猪肝之类的荤菜。 这次的屍體是一名年轻女性,这在医学院是个異数,因为屍體的奇缺已经成瞭各大医学院校共同的难题,得到的屍體大多是年老病死的,器官都已衰竭。就算这样,全屍解剖课常常还是一推再推。因为按地方的习惯,既使病人生前有志願献身医学事业,死者的兒女也往往不允许,认为是亵渎瞭死者。所以,每一具屍體都是一次难得的实习機会,年轻新鲜的更是極其珍贵。

女屍静静地躺在解剖臺上,课开始之前,屍體上一直盖着白佈,我照惯例向学生讲瞭注意事项,以及屍解在医学上的重要性,最後要求他们以崇高尊敬的态度来看待屍體。学生们的眼光既好奇又有点恐惧,但谁也没出声,像是等着一个極其严肃的时刻。

白佈掀开瞭,学生中间发出幾声轻微的唏嘘声。这是一具很年轻的女屍,大概隻有二十五六岁,聽说生前是一名秘书,因为感情问题而割腕自杀,她的朋友从她的遗物裡翻出一张捐献遗體的志願书,是学生时代填写的。年轻人一般很少会考虑这类事情,她为什麼会有这種志願?也许永远是个谜。她並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眼眶有点下陷,可能在她生前的一段时间承受瞭很大的压力。她闭着眼睛,神态很安详,就像熟睡瞭,完全没有一般屍體僵硬的死相,也许死对她来说真是一種解脱。学生们都睁大眼睛盯着解剖刀,我凝瞭凝神,终於把刀片用力向下劃去,锋利的解剖刀幾乎没有碰到什麼阻力,就到瞭她的小腹部,就像拉开瞭链子,我们可以清晰地聽见解剖刀劃破皮肉时那種轻微麻利的滋滋声,由於體腔内的压力,劃开的皮肤和紫红的肌肉马上自动地向两边翻开,她原先结实的乳房掛向身體的两侧,连同皮肤变得很松弛,用固定器拉开皮肤和肌肉後,内脏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到瞭这个步骤,我已经忘记瞭面前的屍體是个什麼样的人,其实这已经都不重要瞭,重要的是怎麼让学生牢牢记住人體的结構,这将对他们以後的行医生涯产生深远的影响。

内脏器官被一件件地取出来,向学生们详细地讲解,剖开後,又讲解结構。内脏完全被取出後,那具女屍隻剩下一个红红的體腔。

课上得很顺利,虽然有幾名学生难受得脸色发青,幾乎所有的人都有些反胃,但他们还是经受住瞭考验,並不虚此行。

学生们離开後,解剖示范室隻剩下我一个人,白色的灯光强烈地照在解剖臺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我开始把取出的内脏一件件安置回原先的位置,然後用线一层层把肌肤缝回原样。

学校的大钟重重地敲瞭五下,我把盖在女屍脸上的方巾取下,这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瞭!那个女屍猛然睁开瞭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吓得我差点跌倒在地上。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发现並不是幻觉,她睁大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神态也不似刚才般安详,而是一脸怒容。

但她確实是死的,我壮瞭壮胆,上去仔细地检查瞭一番,终於找出瞭合理的解释,也许是生物电的原因,是解剖的过程引发瞭某種生物电的神经反射。

我把她的眼合上,把白佈盖瞭回去,出瞭解剖室。

之後的幾天,女屍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中晃动,我並不是一个灵異论者,但不知为什麼,那双眼睛就像幽灵一样缠着我,我总是想着她为什麼会在这时候睁开眼睛,而且,那眼神,我後来回想起来,仿佛传达着某種信息,並不完全像死人空洞的眼神。

三天後,我瞭解到那具女屍已经火化掉,骨灰由她的父母带回瞭远方的傢乡。

一年过去瞭,我似乎已经忘掉瞭这件事情,在这期间,我交上瞭一个女朋友。

我们是在一个雨夜认识的,那晚我从学校开完会回傢,雨下得很大,路上没有一个人,一时间又叫不到出租,隻得打着雨伞独自趕路。走着走着,我忽然发觉身後多瞭一个人,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我心裡有些紧张,要是这时候遇到抢劫犯就惨瞭,便故意加快瞭脚步,那个人也加快脚步,仍然跟在我身後四五米的距離。
这样走瞭很长的一段路,我终於忍耐不住,回过身来看个究竟,可结果出乎意料,原来跟着我的竟是一个穿着黄雨衣的纤秀女孩.

我们面对面站住。

“你为什麼跟踪我?”我问她。

“对不起,我,我一个人趕路觉得害怕。”她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舒瞭一口氣,笑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壞人?”

她跟着笑瞭,说:“因为你像个老师,老师很少是壞人。”

“呵!你猜对瞭,我本来就是个老师,不用怕,我送你一程吧!”我陪她一起走路,一直把她送回傢。

那晚之後,我们经常在回傢的路上遇到,慢慢地就熟识起来。

我一直不敢告诉她我教的课程,所以她隻知道我是医学院的老师,对於我的工作性质一点也不瞭解。

有一天,我终於对她说,我是人體解剖学讲师。

她並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驚讶和害怕,反而显露出强烈的好奇心。

“你说,解剖刀劃过时,屍體会不会觉得疼?”她问,並一本正经等着我的回答。

“怎麼会呢?人死瞭就没感觉瞭。”

“你怎麼知道它们没有感觉?”

“现代医学確定死亡的标準是脑死,脑神经死亡瞭,任何对神经末稍的刺激也都失去瞭效用,人当然没有瞭感觉。”

“这隻是我们活人认为的,可事实也许不是这样。”她执拗地说。

“别瞎想瞭。”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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