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5-15 03:55
wilson015
鐵齒醫生
些新認識的朋友知道我是急診醫師時,幾乎都會問我一個聊天常見的八卦話題﹕
「有沒有碰過鬼啊!」
「有啊!像酒鬼、毒鬼、髒鬼、搗蛋鬼、倒楣鬼」我習慣以插詼打諢的方式,回應這些讓我嗤之以鼻,不
屑回答的無聊話題。
因為,打從在醫學院為瞭準備考試半夜單獨解剖獻體,到現在每天在死人堆裡打滾討生活,什麼鬼事情都
碰過,就是沒碰過鬼。這也難怪大傢會這樣好奇地質問,一般人印象中,急診室不但血腥恐怖,更是很多
意外事故的倒楣鬼斷氣的地方,因此,總認為那裡陰氣很重,應該也是孤魂野鬼常出沒的地點,常年在那
裡工作的醫生,遲早會遇上的。
對於這種穿鑿附會的連想,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就像我們護士也曾言之鑿鑿地說,在夜闌人靜的時候,看
見急診自動門連續打開又關起,卻不見任何人進來,或者,聽到已死亡病人的喘息聲,甚至呻吟喊著﹕「
小姐快來!小姐快來!」另外,有時病床的叫人鈴,也會無端的響起,而那張床前一天才睡過死人。連她
們都信誓旦旦這樣講,我也不好再「鐵齒」駁斥瞭。
難怪每年中元普渡,我們急診總要慎重其事地祭拜一番,當然我都藉故不拿香謨拜,頂多在她們女人傢拜
完後,溜過去分些水果飲料吃吃喝喝。如果真的有鬼,我倒要感謝它們給我這個「餓鬼」飽食一頓的機會
。好像所有醫生都不信邪,不怕鬼,如果有,我們還想跟它請教醫學界的大惑生死之謎呢?
或許\吧!醫學的邏輯思考讓我們不相信它的存在,即使真的覺得怪怪的,精神醫學也告訴我們那隻是人類
的幻覺,就像精神病人有幻聽,酒鬼有幻視,瀕死的人會看見光明的隧道一樣。再者,醫生見過太多身首
異處,肚腸流的淒慘景象,我想任何厲鬼也比這些破碎的人體容貌可掬多瞭。
但是,幾年前中元節前後的某一天,我懷疑可能碰上瞭,不!我還是認為那是疲勞過的幻覺隻是一切的過
程似乎無法用理智的頭腦與科學的理論來解釋。那夜,過瞭子時,病人意外的少,偌大的急診室格外寂靜
冷清,在日光燈慘白的照*下,空蕩蕩的急診室更顯得有些詭譎恐怖,而三、五個護士靜靜地埋首苦讀,
準備夏季各種考試,我以及外科黃醫師則閉目養神,連續幾天值班把我們累垮瞭,鬼月意外事故總是特別
多,誰都不想深究它的原因。
「嚓…嚓…呼叫!呼叫!聽到請回答!嚓」與警方連線的無線電話突然嘎然響起,粗糙沙啞的聲音打破死
寂沉悶的空氣,原來是「119」勤務中心的無線電緊急呼叫,他急促緊張地說,有位車禍危急病人五分
鐘到急診,要我們準備進行急救。霎時,急診動瞭起來,護士推著急救床到門口守候,我們醫師也磨拳擦
掌準備大幹一番,每次聽到要急救總是特別興奮,這是我們提振士氣,展現實力的大好機會。「嗚咿、嗚
咿、嗚咿」不久,救護車猛衝到急診門口,緊急剎車後跳下兩個警察,隨後從後車廂抬下一個血跡斑斑的
年輕人。
老天!真淒慘,他整個頭顱血肉模糊,臉皮自鼻子以上被掀開來,露出骨頭來,眼球少瞭一個,另一個則
暴出眼眶外溜溜地打轉著,整個嘴唇也不見瞭,露出兩排參差不齊斷裂的牙齒,像隻大白鯊要張口噬人一
樣猙獰恐怖,而嘴巴一張一合地喘息著,血水沿著口角、眼睛、臉皮泊泊流出,除瞭頭皮部分看起來勉強
像個人類外,其他簡直沒有個人樣,倒是有點像被剝除臉皮的某種動物,我這樣想像著,或許\恐懼感會少
些,雖然已經想嘔吐瞭。「他騎機車被對向車道的貨車撞到,肇事車輛逃跑瞭!」警察驚魂甫定地說著。
「還有呼吸心跳,趕快急救吧!」黃醫師臉色鐵青檢查後說著。於是我也加入急救行列,幫他插氣管、胃
管、進行心臟按摩。5、6個人手忙腳亂地急救著,一小時後,他還是傷重不治死亡。我眼看大勢已去,
因為尿急隻好放下工作,溜到廁所「消套」一下。一進門,就看到有個人也在小便,我沒多留意,隻想趕
快解完再回去料理病人善後。「林醫師,很辛苦吧!」我詫異轉頭尋找聲音的方向,正好與這位陌生人的
眼對個正著,他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疑惑地說。「我是你的病
人啊!你忘記瞭喔!」他微笑說著。「對不起,沒印象!」我還是想不起在那裡見過他,雖然有一些似曾
相識的感覺。「啊!是我自己不好,不能怪你!」他說著。我搞不懂他的意思,趕緊收納小弟,準備離開
。「等一下,我剛才撿到一張紙條你看看!」「這是什麼?」我接下他遞給我的紙條看瞭一眼,上面寫著
「AE5144」。「這是什麼意思!你報明牌嗎?」我抬頭問他,那個男子已經不知去向瞭。管他的,
我把紙條塞入口袋,洗瞭手出瞭廁所,心裡還直嘀咕﹕「這年頭怪人真多尤其是在來者不拒的急診室。」
我回到急診時,黃醫師已經宣告病人死亡瞭,正拿著他的身份証開立死亡証明書。
我把身體湊瞭過去,好奇地拿起死者的身份證,想看一看他毀容前的尊容。「啊!啊!」我不由自主地驚
叫出來,怎麼可能,是我眼花吧!他不就是在廁所,不!不可能!「怎麼啦,你認識他嗎!」黃醫師疑惑
地望著驚惶失措的我。「沒有!沒有!」我脊背發冷,全身顫抖。「林醫師你怎麼瞭,臉色發青,印堂發
黑,撞鬼啦!」護士阿花調侃地說。「剛才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從廁所走出來?」我緊張地問著,想
證實自己的疑惑。「有啊!一個年輕瀟灑的帥哥!」阿花笑著說。喔!還好,我可能真的眼花瞭,讓我鬆
瞭一口氣。奇怪!竟有兩人長得如此相像,該不會是死者的兄弟吧?「那他人呢?跑到那裡去瞭?」我想
再看他一眼,問個清楚,來確定一切隻是場誤會。「哈!那個帥哥就是你啊!三更半夜還會有其他人嗎?
」阿花調皮說著,大夥看我魂飛魄散的狼狽模樣,竟哄堂大笑起來。「真三八!到現在還開玩笑,代誌大
條妳不知道嗎!」我氣急敗壞,臉紅脖子粗地咆哮著。大夥也覺得事有蹊蹺,收斂起笑容,禁若寒蟬疑惑
地相互張望著。
我很清楚自己遇上什麼事瞭,突然想起那張紙條,我猜它意義非比尋常,想交給警察。「那警察呢?」我
舌頭打結地問。「在候診室與傢屬講話呢!」阿花也驚恐地說。於是我衝瞭出去找警察。「警察先生,我
有一張紙條給你看,可能與案情有關!」奇怪的是,我摸瞭全身上下的口袋老半天,除瞭翻出一些發票及
面紙外,就是找不到那張紙條,那警察疑惑地望著我,好像懷疑我精神有點異常一樣,讓我有些尷尬。「
等一下!可能掉瞭,我去找找!」於是我低頭彎腰,滿身大汗地一路找回廁所。「林醫師!要我幫你找嗎
?」黃醫師好意地問著。急診人員看我舉止怪異,一定認為我中邪瞭,我沒理會他們的好意,我再碎嘴解
釋,隻會讓他們更肯定我真的瘋瞭。我連廁所的垃圾桶都翻遍瞭,還是不見它的蹤影隻好兩手空空回去跟
警察說明。「不好意思,紙條不見瞭,不過我記得上面寫AE5144」說也奇怪,平常腦袋記憶不甚高
明的我,此刻卻異常清晰。「AE5144?這不是車牌號碼嗎?誰給你的?」警察靈光乍現興奮地說著
。「不好意思講!」要是我說是旁邊躺在床上的死者給的,他會信嗎?「沒關係!我們馬上查。」
於是,他拿起無線電話連絡分局,查出這輛車的車主及地址,就派警察找到他傢搜查。果然,在車庫發現
一輛小貨車,它車頭明顯深凹,上面還沾滿血跡,車主原本還矢口否認肇事,但聽瞭這怪事後,也嚇得伏
首認罪不敢狡辯瞭。他坦承自己超車誤闖車道,迎面衝撞一輛摩托車,驚慌之餘,也就摸黑逃逸瞭。警察
於是就把他帶回警局偵訊結案。「林醫師!謝謝你的幫忙,我知道你遇上奇怪的事,你講出來大傢也不會
相信。不用害怕,我們辦案也常發生這種沒辦法解釋的事。」警察拍拍我的肩說﹕「回去吃碗豬腳麵線吧
!」年輕人的屍體被傷心欲絕的傢屬領瞭回去,急診又恢復原來的死寂,女的繼續看書,男的繼續閉目養
神,我知道其實他們心裡一定還在想到底出瞭什麼怪事,隻是大傢都不想再深究,鬼月到瞭,多講隻是觸
黴頭。
雖然,到現在我還是認為這隻是一個在精神耗弱下的幻覺或巧合,然而想起來我還是覺得毛骨聳然,四肢
發軟。尤其是上醫院廁所,而旁邊剛好有一個人側目看我,或者說「林醫師,很辛苦吧」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