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4-19 14:44
sinta
皮囊(超恐怖的靈異事件)
教英雄,論成敗,古今誰能說明白?
終不悔,落塵埃,海雨天風獨往來!
——題記
夜深人靜。
我拖著一具新鮮的尸體回到我的“家”——一所簡陋的茅屋。
把那具尸體放到炕上,然后我躺它的旁邊。我的靈魂出殼了——確切地說,是我的魂魄脫離了原來的那副“臨時皮囊”。我迫不及待地鉆進那具新鮮的尸體,這自然是我選中的新皮囊。我早已厭倦了那副舊的,就像衣服穿久了也要換一樣。
但是,咦?怎么回事?怎么這里面還有一個魂魄?我是確定那人已經徹底死了才把尸體弄來的,怎么會……?
“請別趕我走!求求你了!”那個魂魄懇求的說。我能感受到,他在發抖。
我多少有點不高興:“你怎么會在我的新衣服里?”要知道,自食其力以來,挑選一件合適的皮囊也很不易的。
“我被追殺,可又進不了閻羅殿,是個漂泊的野鬼。我剛才看見你拖著死尸,以為你是盜尸的,我才想順便拖副皮囊來逃避追殺。請不要趕我走!”
我有點兒不忍了,也有點兒無奈:“好吧,這皮囊送你了。”我退出新衣服,重新回到了那副我已厭倦的舊皮囊中。
“謝謝你!”那野鬼很感激地說。
我做起身:“小鬼,你還不滿十二歲吧?”
他也用新皮囊坐起身,看來還滿合身的:“是,下個月初一我才滿十二歲。”
“怎么死的?”
“被狗皇帝的侍衛殺死的,”他的眼睛射出怨恨的光,“我從小死了爹娘,是恩人把我撫養大的,恩人告訴我害我爹娘的是雍正那個狗皇帝,還說雍正其實不該做皇帝的,他是改了康熙爺的遺詔篡了他十四弟的位的,這個雍正太卑鄙了!恩人教了我行刺的方法,我就去行刺了,只可惜,還沒見到那個狗皇帝的面,我就被他的狗奴才給殺了。是我太小看他了。”
“雍正,”我想了想,“是前不久死的那個?”
“正是。”
“那么追殺你的是誰?”
“是狗皇帝的十三弟允祥!”小鬼顯出些害怕,“現在雍正也死了,恐怕他們兄弟要一起殺我了!”
允祥?出了名宅心仁厚的十三爺會追殺一個小鬼?況且,雍正進不了閻羅殿也就罷了,允祥怎么也會不進閻羅殿呢?
“那什么,”小鬼見我愣神兒,小心翼翼地問,“我該怎么稱呼公子?”
“公子”么?好陌生的稱呼啊,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稱呼我。沉思片刻,我說:“既然你是野鬼,那我就是孤魂了。”
轉眼到了1863年,距我死時已有一百年了,道光帝在位,國運一天不如一天。
一天,我偶然發現小鬼既然在吸食鴉片!
“小鬼!”我嚴厲的一聲吼嚇到了他,“你怎么可以墮落!”
“孤魂先生。”小鬼不以為然地乜斜著我,“你要不要也嘗嘗?感覺很好的!做鬼那么久了,我也要嘗嘗做神仙的滋味!”
我一把奪過他的煙槍:“無怪你不能給你爹娘報仇,這樣就腐化了?”
小鬼一聽這話,馬上瞪圓了眼睛:“你說什么!”
“意志薄弱的人怎么能成就大業?”我在激他,雖然他的魂魄停留在十二歲不到,但他的心理年齡應超過了小孩子。
果然,他立即跳了起來,揪住我的衣領,大聲喝道:“我才沒有你想的那么衰!我一定會為爹娘報仇的!”說完,他沖出了“家門”
我笑了,苦澀而欣慰。這100年來,我把我所掌握的一切如數的教給了這個小鬼,他希望能及早擺脫皮囊的束縛,做個真正的野鬼,真正的勇敢的野鬼,“殺”了雍正為他爹娘報仇,戰勝追殺他的“允祥”。然而我清楚,在他超過我之前,他是無法戰勝那個“狗皇帝”的。
1893年,小鬼早已戒了鴉片,還借了一官吏的皮囊在虎門銷毀了大量鴉片。看他日日成長起來,我不由得開始為那個“狗皇帝”捏把汗。按理說,我和那家伙早已沒什么關系了,他死了,我也死了,但不幸的是,我最近常記起他。而每每這種時候,我就頭疼得厲害,難道做了鬼都不能解脫嗎?
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
小鬼突然問我:“孤魂先生,你為什么不參加戰斗?保衛咱大清國啊!”
“大清國?”多么熟悉的詞!“你不反清嗎?”
小鬼歪歪頭:“我只想殺了雍正一個,大清國與我又沒仇。“
“大清將亡了。”我嘆了口氣,“歷史的發展趨勢是不可逆轉的。”100多年做鬼生涯讓我更深刻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不懂。”小鬼搖搖頭,然后換上一張笑臉,“孤魂先生,你看我的新皮囊好看嗎?”
我這才注意到他換了副皮囊——我總是透過皮囊去和他的本身交流的。我贊許地點頭:“不錯,比上一件更合適。”
“孤魂先生,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不換副皮囊呢?”
我笑了,沒有回答。該怎么回答呢?即使我早已厭倦了這副舊皮囊。
21世紀初。
小鬼用不只是換的第幾副皮囊的笑臉對著我;“孤魂先生,我今天會帶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說完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我隱隱感到一陣心慌。
小鬼現在做人時是小有名氣的歷史學家,研究清史的。我們住的房子早已不是茅屋了。小鬼的衣柜里放了幾套各異的皮囊,以備不時之需。
現代社會不同與大清,要找皮囊不難,把皮囊弄回家卻是極不容易的。衙門,不對,現在叫“警察局”,警察局會管的。上次小鬼看中一副皮囊,正要往家拖,遠遠地來了衙役,不對,現在叫“警察”。警察以為他是盜墓的(其實也差不多吧),就追了過來。小鬼一急新舊皮囊都扔在了原地,只有魂魄回了家。好在那些天他用的皮囊是塑料模特,只留下那些警察摸不著頭腦。然而小鬼一離開皮囊,隨時可能被他所說的追殺他的“允祥”找到。
“叮咚!”門鈴響。是小鬼回來了吧?我打開門,見的卻是一個妙齡女子站在門口。
“請問您找哪位?”我問。
“孤魂先生,是我,野鬼啊!沒認出來?很驚喜吧?”
我這才發現了皮囊里的小鬼的本身。我把小鬼讓進來:“怎么換了女孩了?”
“人家死之前就是女孩啊!”小鬼嬌嗔道。
我一口茶差點噎到:“你沒說過。”
“你沒問過啊!”小鬼笑,“是不是很很很很驚喜?”
我又呷了口茶:“驚是有的,喜談不上。”
“嘁!”小鬼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一會兒又神秘兮兮地說,“今晚有個舞會,一起去好不好?做我的舞伴。”
“我沒跳過舞。”
“歷史都看了那么久了,你也該算是個與時俱進的鬼啊,怎么能不會跳舞呢?”
“我可是300多歲的老頭兒了。”
“誰會知道呢?年輕與否不就看皮囊么?我那兒有很多帥弟的皮囊呢,你可以隨便挑。去嘛去嘛!”小鬼搖晃著我的手臂,然后突然停下來,盯住我看,“孤魂先生,我怎么感覺你比300年前年輕了?這皮囊不換也罷!”
我最終還是被拽到了那個舞會。小鬼的舞跳得很好,看了幾百年的效果就是這么神奇——無師自通了。一曲終了,小鬼被別人邀去跳下一支。我剛則站在一隅,靜靜地欣賞。
我的心又是莫名地一陣慌。在為小鬼擔心嗎?小鬼的技藝進步神速,我們早已能漸漸打成平手。很快,她便可以為她爹娘報仇,殺了雍正那個“狗皇帝”。我的心狂跳一陣。如果沒在為小鬼擔心,難道是在為雍正帝擔心嗎?
忽然眼前一個影閃過,不是人,是沒穿皮囊的魂魄。我隱隱感到一絲熟悉,便跟了出去。
——是他!沒錯,果然是他!
我返身回到舞池,在小鬼的肩上輕輕一拍:“該回家了。”
小鬼的舞伴不屑地問小鬼:“他是你爸?”
小鬼立即挽住我的手臂,俏皮而有力地回應道:“這是我男朋友!”
退出了舞會,小鬼還意猶未盡:“從虎門銷煙之后,今晚是玩得最瘋的一次。相親舞會真的是不一樣!”
“相到如意郎君了嗎?”雖然沒什么興致,但我不愿掃她的興。
小鬼先是一愣,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問,然后臉上飛快地一紅,靦腆地點點頭:“嗯,相到了。”
“不是剛才那家伙吧?”
小鬼嚇到一般,趕緊解釋:“當然不是!——不過,那家伙還真知道我相到誰了。”
“那,他本人知道嗎?”
小鬼埋怨地瞅了我一眼,把頭扭向一邊。我想我知道是為什么。但是不行,現在讓她高興的話,以后她會痛苦的——雍正帝啊!
見我愣神兒,小鬼笑嘻嘻地說:“想什么哪,古漢語教授?”
這丫頭,又拿我現在的職業逗弄我!不過話說回來,這也難怪她,從古代來的鬼教現代人古漢語,本來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小鬼接著問:“孤魂先生,你為什么這么急著走呢?”
“今天可能會有客人。”我含糊地回答。如果我沒估計錯,他會來的。這一天總會來的,只是我沒想到會這么快。也許這一天早該來,現在才來倒是晚了。
小鬼問:“是你的學生嗎?”
“不是,是位故人。”
“故人?!”小鬼驚叫,“沒搞錯吧?這話不是隨便能說的!”
我平靜地說:“你的報仇的機會臨近了。”
“報仇……”小鬼安靜下來,“我……”
前方一個醉鬼倒下。我開玩笑地說:“這副皮囊不錯喔,可以試穿穿。”
“他只是暈過去了,他的魂魄還在。”
“沒關系,把他原來的魂魄擠走就行了,就像雍正把‘傳位十四皇子’改為‘傳位于四皇子’奪皇位一樣,會很爽的。”我有些痛苦。
“歷史不是那樣的。”小鬼異常冷靜,完全不像鬧哄哄的她,“雍正沒有改過遺詔,皇位就是他的。古漢語中‘于’寫作‘於’,從‘十’怎么改呢?況且即使漢語版的改了,那滿語版的又怎么改?”
我驚異而稍感欣慰地看著這位“歷史學家”。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雍正沒改過遺詔,是允禩一伙不服才亂講的。
說著話,已經到家了。小鬼一邊開門一邊問:“今天的客人莫非是雍正?”
“四哥!”屋里傳來了允祥的聲音。
“老十三!”這是我的聲音。
小鬼顯然沒能招架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手一松,鑰匙掉在地上:“四哥、老十三……你們……你們是……”
我早有心理準備,緩緩地說:“我是愛新覺羅·胤禛,這是我兄弟愛新覺羅·允祥。”
“啊——”小鬼抱頭大叫一聲,卸了皮囊飛奔了出去。
我胸口一陣悶。
“四哥,是不是我嚇到她了?”允祥有點不知所措。
“沒有,是我嚇到她了。”我示意允祥坐下,“怎么沒挑件皮囊?全球60億人,每天死那么多,就沒挑到合適的嗎?”
“不是,四哥,穿皮囊太不自由了。”他打量著我,“四哥,幾百年來,你一直沒換啊?”
我低頭瞅了瞅自己的皮囊,苦笑笑,沒說話。
“四哥,我其實是來接你進閻羅殿的。你不用再做孤魂野鬼了,你被平反了!”允祥興奮地說,“我和無常小黑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居然在這套皮囊里,害得我們好找啊!”
“對了,剛才那個小鬼曾對我說你追殺她,怎么回事?”我有意岔開了話題。
“我追殺她?我怎么沒有印象?如果我追殺過她,至少她應該認識我。你看她剛才見我的樣子,像是認識我的么?”允祥憨憨地笑著,像生前一樣。
“那么,是——”我略一沉吟。
“八哥,”允祥接語,“一定是八哥!”
我一揮手:“不要什么壞事都往老八那兒想,我想不出這事和他有什么關系。”
“嘿嘿,”一陣不和諧的笑聲插進來,“雍正帝,這回祥哥還真說對了!”
我和允祥同時抬頭,順聲望去,是一個黑色的無常鬼。允祥很友好地向他打招呼:“小黑,這就是我四哥,下來一起坐吧!”
無常鬼擺出一副奸笑臉:“坐?還有心思坐啊?那小鬼可要沒命了!”
“她怎么了?”我急忙問。
無常鬼還是一副奸笑的臉:“那小鬼被幾百年前追殺她的鬼逮住了。奇怪的就是,那個鬼自稱是愛新覺羅•;允祥哦!”
我和允祥對視一眼。允祥轉頭對無常鬼說,“你一定知道他們在哪兒吧?帶我們去。”
“好處呢?”無常鬼仍舊一副奸笑臉。
允祥毫不猶豫:“找四哥的功勞全歸你。”
“劃算!跟我來吧!”
在無常鬼的帶領下,我和允祥找到了小鬼被劫持的地方。小鬼正在掙扎,劫持她的正是允禩。
“允禩,住手!”我喝道。
小鬼和允禩一起看過來。允禩笑道:“我還找你不到呢,你卻自己跑來了!這小鬼居然一個字都不肯說,你又給她灌了什么迷藥?簡直就像當年的李衛!”
我有些憤怒:“老八,你劫持一個小姑娘算什么/你應該是以我為目標的吧?放了她!”
“狗皇帝!你還敢到我面前來!”小鬼突然沖我吼道,“你騙了我幾百年,讓我逮到不殺了你!你還不快逃么!”
無常鬼聽了這話竟笑出了聲:“雍正,這小鬼讓你快逃呢!免得在這兒送死喲!”
我怎么會不明白呢?但我又怎么可能離開?此時的我比當年被逼宮的我更加堅定。我不想小鬼因為我而受到傷害。不過,這無常鬼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允禩冷笑了兩聲:“你們今天都會死!”
“喂,你們不都已經死了幾百年么?”無常道,“再說了,雍正是要隨我回閻羅殿的。要不你也一起來吧,愛新覺羅•;允禩。”
“投胎去嗎?投胎我可以做皇帝的話,我投!直接請我當閻王倒是也能考慮的!”允禩的語氣中充滿嘲諷。
“四哥,還和他廢什么話,我這就去降了他!”允祥說著就要上前。
我攔住了他。
“四哥!”允祥不解。
我早已厭倦了屠殺與爭斗,就像我厭倦了那副舊皮囊一樣。我開始心平氣和:“老八,你到底想怎么樣呢?300年前我們明爭暗斗,死后還無休止嗎?”
允禩并沒放松劫持小鬼的手,只是語氣緩和了些,一如生前隱藏極深:“四哥,我還是這么稱呼你吧。四哥,你還記得年羹堯嗎?他拿了你賜的念珠之后就停止殺戮了么?沒有吧?否則怎會被你斬了呢?”
無常鬼饒有興味地問允祥:“祥哥,他們生前也這樣斗法嗎?”
允祥不語。
“老八,我只希望你放了這個小鬼,然后就是我們兄弟間的事了,你要對我做什么無所謂,只當是替小鬼向我報仇。”我知道,這一天來得太快了一點兒,即使我早已厭倦了那副皮囊。
小鬼叫起來:“你這個大笨蛋!笨蛋!笨蛋雍正!”
“給我安靜點兒!”允禩喝道。
無常鬼打個哈欠:“你們兄弟還沒敘完舊啊?我還想帶雍正回去領賞呢!”
“有歧義喔!”一個外來的聲音,“是你領賞還是雍正領賞?”
我順聲望去,是另一個無常鬼來了,這回是白無常,與先前的無常的黑色形成鮮明對比。
“小白?你怎么也來了?找我搶功嗎?甭想!雍正是我的!”黑無常道。
白無常立即說:“見面分一半你懂不懂!我要分一半功勞!”
“想單挑嗎?”
“這兒似乎不方便,咱換個地兒!”
“就這兒了,你怕了嗎?”黑無常靠近白無常,抬手便打。兩個無常順勢扭在了一起。
我們的注意力暫時被分散了,趁這個空當,不知小鬼動了什么手腳,允禩大叫一聲倒下,小鬼重獲了自由,卻也倒下了。
“小鬼!”我趕緊跑過去,抱起小鬼輕飄飄的魂魄,允祥則站在我身旁,防范允禩的突然襲擊。
“小鬼,你振作一點兒!”我懷中的小鬼顯得痛苦而虛弱。
“孤魂先生,”小鬼幽幽地說,這時的聲音才真像個人間所傳的女鬼的聲音,“你是不是雍正對我早就無所謂了,還好你沒早告訴我,不然我不會了解到一個真正的雍正。”
“小鬼……”
小鬼吃力地搖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孤魂先生,雍正做皇帝是歷史的進步。我的所謂的恩人利用了我,還好我被侍衛殺了。”
“……咱們回家。”
小鬼還是搖搖頭,笑著:“有孤魂先生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況且,恐怕我就要魂飛魄散了。剛才我用恩人教的必殺技攻擊了我的‘恩人’,不過,他回了我更厲害的招數,他沒教過我的。”
“沒事!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沒事的!”
小鬼愈加虛弱:“剛才的舞會,我相到的其實就是……”
“我知道。”我摟緊小鬼,不覺眼睛濕潤了。
“皇上……”小鬼似玩笑著,卻虛弱到不得不閉上眼睛。
我微微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卻慣性一般地脫口道:“愛妃……”
小鬼嘴角微揚,很滿足地,漸漸消逝了。
我的雙手空空如也,兩行淚悄然流下。我憤怒地走到允禩面前,上去就是一拳。允祥見我這么失態,上來攔我:“四哥,你冷靜一點兒!”
“畜牲,你教唆小鬼來殺我,殺不成你就在陰間也不放過她!你——”我氣憤至極,“你這個畜牲!”
“雍正!手下留情!”不知什么時候停止打架的白無常突然說,“允禩也是要被帶回去的!”
“怎么?”黑無常問。
“愛新覺羅•;允禩本是野鬼,卻偷偷潛入閻羅殿,還企圖篡閻羅王的權,未遂便逃了出來。我就是奉命來拿他的!”白無常竟然有些急,“雍正,你要打便打,可別把他打死啊!”
我上前揪起倒地的允禩,沖白無常說:“可他殺了我的小鬼!”
“四哥,小鬼沒事。”允祥是從不會說謊的,“只是受了重傷,我把她送到閻羅殿的急診室了。”
“真的?”我頓時松了手,驚喜代替了怒火。允禩重新倒在地上。
黑無常笑:“雍正啊,他可是你弟弟啊,為了一個女人你就下狠手啊?”
允禩倒在地上根本起不來了。如果小鬼那一招真的刺殺雍正帝成功的話——也許小鬼就不會這樣波折了。
“四哥,”允祥也笑了,“我是不是又有一位‘四嫂’了?”
白無常拎起允禩:“我不和你搶雍正了,小黑,我可害怕這位雍正爺。”說著就要走,“我先回去領賞了。”
“等等,”是允禩低沉而虛弱的聲音,“我有話說。”
幾個鬼同時瞅向我,似乎我說了算,即便我早已不是帝王。
我盡量平和:“老八你說。”
“300年前,我帶人逼宮,明明是勝券在握,卻敗得一塌糊涂;今天我單槍匹馬,你以多欺少,勝之不武啊!”允禩蔑視地看著我。
“不論是300年前還是今天,都并不是我贏,而是你輸了,老八,原因只是你的野心太重,功利心太重。”我緩緩地吐出每一個字。
“四哥啊,你沒有野心嗎?你不貪戀那時候的浮華嗎?否則怎么幾百年不換皮囊?你還懷念那時的日子吧?哈……”允禩想放肆地笑,卻被重重的咳嗽打斷。他真傷得不輕。
白無常拎著允禩離開了。
我佇立在原地,無言良久。剛才出來得太急,我忘了卸下皮囊。沒錯,幾百年來我都換皮囊,我還穿著生前的皮囊——雍正的尸首。原因呢?……我竟從來不敢去想。真的是貪戀那時的浮華嗎?
“四哥,”允祥輕聲喚我,“咱們也該走了。”
黑無常奸笑著拍拍我的肩:“親愛的,先把皮囊卸了好嗎?”
……
出了閻羅王的辦公室,我輕松了不少。允祥很不解:“四哥,你為什么選擇小鬼的探視時間去投胎?你不去見見她嗎?”
“祥哥,你該稱小鬼為‘四嫂’啦!”黑無常嘿嘿一笑,“對吧,雍正?”
“幫我一個忙,老十三,”我鄭重地說,“在我投胎時,代我去看望小鬼,告訴她,生前是寡人死后是孤魂的雍正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了。”
“四哥……”
我端起孟婆湯,黑無常笑:“我想問你個問題,回答完再喝不遲。”
“請說。”我擱下孟婆湯。
“我的問題和允禩的類似:為什么你幾百年不換皮囊?你生前的皮囊就那么值得留戀?”
“大概一直放不下。”
“選擇投胎而不留在閻羅殿做官就是為了——放下?”
“大概是。”
“我敢打賭,轉世后你還會放不下,因為你壓抑了太久,用我們的行話說就是‘怨念’太重了。你的新皮囊一定會在某一天覺醒的,比如說,某一年的生日,也就是你投胎的某個紀念日。”無常一如既往地奸笑著。
我又端起孟婆湯,放到嘴邊,無常說:“祥哥讓我轉告你,你在他的印象中笑得從沒開懷過,轉世后要多笑。”
我向自己猛灌孟婆湯。我要忘了我放不下的一切——眾說紛紜的雍正,永別了!所有的明爭暗斗,永別了!在位13年的雍正畢竟是個過客,無論他曾做過什么,人們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當我轉世,雍正就真正地消失了吧?
……
“鈴……”一陣電話鈴把我從夢中叫醒。我懶懶地抓起電話:“喂?”
“文怡,打開門看看,有驚喜的!”
“可是天已經黑了……”我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掛斷了。天真的黑了,我睡了整整一下午,太累了。雖然剛醒還有點狼狽,但我還是立即跑去開門。
“生日快樂!”幾個朋友擁在門口。
“生日?”我撓撓頭。
朋友們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半嘲弄地說:“剛睡醒,蒙了吧?連自己生日都忘了!來喝點水,覺醒吧你!”
“覺醒?!”一句玩笑話令我愣了神——這么說剛才的夢……
“來來來,吹蠟燭了!文怡,快過來!”朋友們還真是迅速,不一會兒便擺好了桌子,“先許愿!先許愿!”
其他的先不去想了,我站到蛋糕前準備許愿。就在我即將閉上眼睛的一剎那,耳邊若遠若近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打賭果然贏了!”
我猛地睜大眼睛,眼前多了兩道影。不是人影。一個憨憨地笑著,一個毫無惡意地奸笑著。
我頓時明白了——造化弄人啊!
——“小鬼后來怎樣了?”
——“四嫂康復了之后選擇了做月老,她說她要給你牽最令你滿意的紅線。”
——“只是沒想到堂堂雍正帝會轉生為一個女孩哦,嘿嘿嘿。”
——“允禩呢?后來如何?”
——“八哥魂飛魄散了。”
——“哦,是這樣啊。”
——“雍正啊,不,文怡啊,我打賭贏了哦,你想輸給我什么呢?”
——“你希望呢?”
——“這樣吧,我去弄件皮囊,你做我女朋友如何,親愛的?”
——“不是吧,小黑,這是我四哥啊!”
——“她現在是個人不是鬼,怎么會是你四哥呢?”
——“可是……”
——“吵什么啊!見面分一半懂不懂啊!這女朋友咱倆得一鬼一半!”
——“小白?!你怎么又來了?!”
兩個無常鬼又扭做一團。我笑了,挺好笑的世間啊,為什么不笑呢?
“四哥……”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這是在叫誰。